我始终不明白,两个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人,为什么要安排他们相遇?
在这个两个小时就可以到另一个城市,一顿酒局就可以戴一个妹子回家。三言两语就能沦为挚友,认识两天就可以成为男女朋友。
辛辛苦苦维系几年的关系,一件小事就可以崩塌。这一个花钱就可以买到爱情的年代,一张纸就可以成为夫妻。就算是血缘亲戚,也会有矛盾。微信一删,就永别的时代里,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浮躁又敷衍。
当然,这些话并不是我说的,是我的一个"朋友"说的。
认识乔乔完全出自于一次偶然,如果不是那天小骞约我去乐迪打台球,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认识这个奇怪的女人。
小骞是个很奇怪的人,身边的朋友总觉得他是个异类,就连我都觉得他是非正常人类。他有着和正常人完全不同,清奇又独特的脑回路。
他可以在凌晨四点打电话叫你起床,陪他吃早餐,也可以在深夜三点叫你起床陪他吃宵夜。白天又会像个没事人一样一本正经的工作,聊天。
好几次我都在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不需要睡眠。而且他有一个特点,天亮的时候一本正经,做什么都一板一眼,每当夜幕降临,他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,开始扮演他的忧郁小王子了。甚至许多时候我都怀疑他精分。
那天晚上八点,小骞给我打了个电话。看到这家伙的电话,又看了看外面昏暗的天色,我犹豫了一下,到底要不要接。
最后我还是接了起来,果不其然,我一接起来这家伙就开始发神经了。"七哥,我难受,想死,你快来乐迪陪我!"
我叹了口气,挂了电话。有时候我经常在想,如果我对小骞说你去死吧!他到底会不会真的去死?虽然我不知道这样犯不犯法,但是我经常被这样的他搞得快要崩溃。
乐迪是我们经常去的一家台球厅,喜欢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这里位置偏僻,但是环境优雅,没有那么多人,相对较安静一些。
来到乐迪后,就看见小骞坐在休息区拐角,怀里抱着一杆球杆,兴致勃勃的看着什么。
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,"话说你不都难受的要死了吗?怎么像个没事人了?"
小骞看都没看我一眼,"七哥,我给你打完电话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十八分钟了。在过去的四十八分钟里,曾经的我已经死了,现在活着的是一个全新的我。"
我竟然无言以对,按照他这个说法的话,他一天最少也得死三次以上啊。我忽然有些后悔又搭理这个家伙了。
"你在看什么?这么入神?"我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。
看到一个,嗯……怎么说呢,特别奇怪的女人?
"怎么样?什么感觉?"小骞依旧没有看我,呆呆的问道。
"很好,很神经?"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骞的问题。
我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来台球厅,有喝的不省人事还非要来打台球的,有脾气暴躁打两杆就开始骂骂咧咧的,也有穿大裤衩,人字拖,背心就晃了过来的。
但是,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她一样奇怪的人。说她奇怪,是因为她穿着一身修身的晚礼服,就像是刚参加完高档酒会出来的人。头上扣着一顶白色的鸭舌帽,和她的衣服完全不搭。脚上穿着一双白色耐克运动鞋,从上到下都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。
当然,最过分的地方在于,他的球案桌角上放着一个我不认识的牌子的红酒,和一个倒了半杯红酒的高脚杯。她每打两杆都要端起高脚杯抿两口。我甚至有些怀疑她是从那家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患者。
小骞对长的好看的女人从来没有抵抗力,从我认识他那天起就一直这样,看到好看的女人总是死皮赖脸的凑上去向人家要电话。当然,其实他有一幅姣好的面孔,所以成功的概率通常都会很高。
其实认真说起来,小骞只是特别热衷于好看的女人,但是从来没见过他对那个女人动心,仿佛像是被设定了格式的程序一样,看到目标就启动,却并没有独立的思想认知。
很快,那个奇怪的女人打完了最后一杆,端起桌角的高脚杯一饮而尽。小骞仿佛一匹紧盯猎物很久的狼,终于等到了猎物一样,快步凑上前去。
"我在空气中闻到了一种独特的味道,让我心跳加速。循着那醉人又美妙的味道而来,却于茫茫人海中一眼看到了你。我承认,我的心跳被你带动了,随着你的呼吸,你的一举一动,都让我不能自己,这也许就是该死的,爱情的味道吧!"
我一头黑线的看着小骞,这该死的,老掉牙的,套路,就不能有一点新意吗?
只见那个女孩抬起头来看着小骞,那一双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眼睛,深邃又成熟,我从来没见过有女孩子的眼神像她一样。仿佛小骞的套路在她面前根本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。
忽然,她笑了,洁白的牙齿配上她那张娃娃脸,如果不看眼睛的话,那简直就是一个精灵。
她笑的越来越厉害,带动着肩膀剧烈的抖动。站在她面前的小骞有些慌乱,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。
在我严重怀疑这个女人精神不太正常的时候,她忽然停住了笑声。
"下一步是不是该要我的联络方式了?然后我们再找个地方谈谈人生?"那女孩眯起眼睛问小骞。
小骞略显尴尬的挠了挠头。那也是我第一次见他对女人束手无策。
"好啊!和我打一场,赢了我再说啊!"那女孩似乎并不想听小骞的回答,继续说道。
缓解了一下尴尬气氛的小骞笑道:"第一次来这家台球厅啊?"
"你怎么知道?"那女孩问道。
"呵呵,这家台球厅的人都知道我是球王,难求一败。"说着,小骞摆出一幅高手寂寞的样子,还叹了一口气。
要不是我经常和他打台球,真的差点就信了他说的话了。
"你开球吧!我开的话你就没机会了!"小骞玩味的说道。
那女孩也不客气,果断开了一杆。
十五分钟后,小骞还剩下五颗球。我看到小骞的脸色由红转灰。"嘭!"最后一颗黑8进洞。看着小骞的窘样,我甚至有些想笑。
叹了口气,无奈的走上前去,那个女孩眼睛眯成月牙一样笑着调侃小骞,"你也不过如此啊!"
我干咳了一下来缓解小骞的尴尬。那女孩抬头看了我一眼,"呦!还请了个帮手啊?不过,我说大叔,大晚上的你带个墨镜不怕撞树上吗?"
我笑了笑,"有时候一个人戴墨镜不仅仅是因为酷。"
"那还有什么用处?装瞎子?"她直愣愣的盯着我的墨镜说道。
"你长的很好看,但你的眼睛不好,太老了。"我并没有接茬。
"也许是因为我没有一幅墨镜吧!"她也不恼,反倒是再一次调侃我。
我看着她,"有时候带墨镜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到你的眼睛,猜到你的想法,而且偷瞄别人也很方便。"
我摘下墨镜递给她。"你喜欢送给你了,一副墨镜而已,我还有很多。"
她低下头看着我手中的墨镜,无言了一阵,伸手接过,戴在脸上。我看到她的脸上划过一滴泪珠。
有时候感动一个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,你只需要把你仅有的东西给她就可以了。
"大叔,你刚才踩我鞋了,我刚买的。"她看着我淡淡道。
我才发现,他的白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脚印。
人有时会为了掩饰尴尬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谎言,我猜她也一定是这样的人。
那女孩忽然笑了起来,"我叫乔乔,你呢?"
"花七!"
"我有一个爱好,就是收集别人的故事。感觉你好像有些有意思的故事,可以给我讲讲吗?"乔乔说道。
"你为什么想听?我又为什么要讲?"我看着她。
"需要答案吗?"她端起高脚杯抿了一口。
"需要吧?"我用了自己也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。
"为什么?"她问。
"其实我很讨厌别人问我为什么。没有答案我又怎么知道对错?"
说实话,这一瞬间的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上。
"对或者错很重要吗?"她问。
"小时候,我做题总是做不对,所以老师总是骂我。"
"这也没什么,做错题而已。"她面无表情的回答道。
"你是说她骂的对?"我问她。
"我只是说你做错了。"她回答道。
"可是我不明白,做错的人不是应该更难过吗?有些时候,就算我当时没有发现自己错了,事后也总能回想过来。我做错事就已经很难过了,做错的可是我啊。"我不知道为什么,情绪竟然有些激动。
"所以你到底有没有答案?"我问她。
沉默了很久,久到我感觉时间仿佛已经定格了。她才缓缓开口,"其实我也怕做错。"
她缓缓走到窗户前,对我说:"你看!"
小骞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我们两个,走到窗户前,向外看去。
"你是想说人生就如同闪烁的霓虹,不管怎样,只要努力闪烁就足够了?"小骞回答道。
我凑上前去,没有说话。
"你看窗户下面那棵树。"乔乔说道。
"那种树叫做臭椿,苦木科,落叶乔木,和我的名字一样。"乔乔看了看我说道。
"这种树特别容易生存,只要有种子,不需要人为的栽培,它就可以疯狂的生长。它可以适应各种恶劣环境,在两年内就能长到两三米。这种树在我们这里很常见,但全部都是野生的,从来没见过有人种植它。因为它的价值不高,而且生命力顽强,所以不用悉心照料。"乔乔话语略带苦涩。
"所以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吗?"我问道。
"我只是觉得,这个世界上,也许有很多事情没法辨别是对是错。但是存在就是道理,你要做的其实只是拼命生长,努力活着。是非对错自然会有人给你判断。"说完,乔乔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,转身离去。
小骞喊道:"乔乔,你的联系方式还没有留下呢!"
乔乔摆了摆手,又回头指了一下她的球杆。
她最后也没有听到想听的故事,而我也不知道我表达的她是否能明白,其实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一些什么,就像乔乔说的,我只是说出来了,对与不对自然有人去评判。
也许这是个浮躁又潦草的世界,但确实很多时候相识已久的人往往不如三言两语的人谈得来,每个人都有很多故事,也许我也只是一个收集故事的人。
我笑了笑,招呼小骞来打两杆。
身后传来小骞的呼喊声,"七哥,你看,她的球杆是订制款,上面还有她的名字和电话……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