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垂钓,我已记不起是在什么时候的事儿了。
只是经历过那一次新奇的体验后,我便爱上了垂钓。我知道,很多人有同我一样的感受。垂钓本来就是一件新鲜而充满魅力的事。
小时候,在我成长的乡下,那个偏僻而安静的小山村,一座又一座并不太高耸雄伟的山丘,连绵不断地延伸到遥远的天边。天边的白云深处,湛蓝的天幕下,辽阔青绿的大地犹如神布下的棋局,村庄田野就那样安详的座落着,仿佛睡着了,又仿佛总是睁开着眼睛看着这片多少年来从不曾改变的土地。
在村庄的东边,有一口宽阔的池塘,池塘里常年蓄满了水,那是村民们为了灌溉庄稼特意挖出来的。具体是哪年哪月挖凿出来的又不得而知了。在池塘的一面,栽种着一大片翠绿的竹林。竹林长得十分茂密,风一吹,竹叶飘飞,发出哗啦啦的响声。
村民们在竹林下的池塘边挑水,洗衣洗菜,常常能看见三五个人手上拿着家伙什在池塘边干活,这个池塘属于村庄里的每一个村民,大家共享。
在那片竹林下,有一条青石板台阶,台阶弯弯曲曲,从池塘里径直铺向池塘上面的公路。最下面的那几阶青石板已浸入水里,显得十分光滑,人们挽起裤角小心翼翼地踩在水里,稍不留神,脚下便容易滑倒。也时常有人不慎滑倒在水里,身上的衣裳就全湿掉了。活像个落汤鸡一般,滑稽得很,外人撞见了,咧嘴捧腹笑个不停。
每到赶集日,池塘边的公路上三五成群来来往往的人们,或背负或肩挑,经过池塘时,大家都望池塘瞥上一眼,尤其是夏天的早晨,池塘水面上漂浮起一缕缕缥缈的白烟,水汽在空中流窜,泛起清冷凛冽的光辉。
同村的四哥家离我家不远,走路的话只需十分钟左右,不知从何时起,我和四哥玩到了一起,我常常溜去他家里找他玩,四哥年长我几岁。我和他站在一起,他足足高出我一个脑袋。我看着四哥,几乎都是仰望。四哥是个开朗活泼的大男孩,他阳光帅气,结实的身体上总是充满了活力,他最吸引我的是,对许多事物有强烈的好奇心,在这种好奇心的驱使下,他便乐意动手鼓捣一些稀奇的事儿来:用大片的试卷纸沾三角形的风筝,用桃木削成漏斗形状的上圆下尖的陀螺,用一根木棍系上鞭子,狠狠抽在陀螺上,便飞快地旋转开来,许久都停不下来。用扁平的木板制作成滑板车,结实的木板下安装四个滚珠轮子,从倾斜的坡道朝下滑行,人坐在上面,像一阵风似的飞奔起来。不过,我觉得他最厉害的一手,是挽起衣袖裤腿下水田里捉泥鳅黄鳝。四哥的父亲善于编制一些竹器,竹筐,背篓,提篮,甚至作成竹椅竹凳,这些竹器看上去非常漂亮。村庄里上了年纪的老人,大多都会编制,算是一种民间手艺,只是后来的人学不来,到现在已渐渐失传了。
有一天,我去找四哥玩,刚到他家院子里,就看见他手里拿着根长长的竹竿,另一只手提了个竹篮,朝院外走来。我朝他叫了声,他看见我笑了笑,说:走,我带你去钓鱼!我那时才五六岁,对钓鱼这个事儿没什么概念,便乐呵呵跟在他屁股后面朝不远处的池塘边走去。
四哥的身子骨长得结实,走起路来带着一股子风,那天他穿了白色的网鞋,我知道,那双鞋是前几天大孃和我妈一起赶集时,在集市上给他挑的,他很喜欢这双鞋,分外顾惜,生怕弄脏了。我看他有这么双好看的鞋子,很是羡慕,心里很渴望妈妈也为我买一双,但我知道,妈妈是不会买给我的,因为这种雪白的鞋,很快就会被我弄的很脏,想要洗得干净,可不是容易事。
很快我们便来到池塘边那片竹林子里,四哥神神秘秘对我说:我们找个隐蔽点的地方,不能被“大房子”下的人看见。这个“大房子”是指池塘西面那座山脚下的一大片聚居的人家,大约有二十几户。这口池塘虽是属于村里的,但却承包给了个人,承包池塘的那户人家每年得拿出好几百块钱上缴村委会,这池塘里的水,大家伙可以随意使用,但里面的鱼仔却是承包人自己养下的。外人自然是不能去塘里捞鱼的。这个道理,我自然也是明白的,四哥生怕大房子的人瞧见,自也在情理之中。別人辛苦养下的鱼仔,肯定是不许外人随意享用的。
我们在竹林里找了个浓荫遮蔽的位置,四哥像做贼一样,眼睛朝四周打量着,确定对面山坡上没有人发现,他才将事先挖好的蚯蚓,穿在小小的鱼钩上,一手拿稳鱼竿尾部,一手捻着细细的鱼线,握鱼竿的手轻轻一扬,那条长长的鱼线就拋了出去,带食的鱼钩缓缓沉入水里,水面上只剩下短短的一截鱼线,上面浮起几颗白色的浮头。我睁大着眼睛,好奇地望着四哥做出的一整套动作,心想,原来这就是钓鱼。四哥示意我莫要作声,钓鱼是要十分安静的,要是弄出声音来,鱼儿留就会被吓着,不肯上钩了。我们俩蹲在竹林掩映的池塘边,眼睛死死盯着鱼线上漂在水面的那几颗浮头。四哥轻声说,盯好那几颗浮头,只要最前面的那颗朝水里栽下去,就说明有鱼儿吃了鱼钩上的蚯蚓,若是刚开始只是轻微的晃动,说明鱼儿是发现了钩上的食,还没有完全将鱼钩吞下去,这时,便不能轻举妄动,要待那浮头猛地往水下一沉时,才算是完全吃下去了,这时,便可以一鼓作气将鱼竿往上拉起,当然,动作不可以太猛烈,只需将鱼竿向上提出水面就行。
四哥说,这池塘里养了不少的鱼,运气好的话,我们很快就能钓上来一条。看着四哥一脸自信的样子,我也提起了兴趣,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上那几颗浮头。一分钟,几分钟,十分钟过去了,那几颗浮头却还是一动不动,我心里有些着急了,轻轻问四哥:怎么过了这么久还不见动静,该不是鱼儿没发现食物吧?四哥微微一笑,说:钓鱼是急不得的,要有耐性,等鱼儿上钩。这样又过了好一阵子,忽然,最前面的那颗浮头微微动了一下,我的心猛然一紧,伸手指着那颗浮头说,快看,动了动了。四哥故作深沉的摇一摇头,轻声说:不急,还要再等等,浮头只是动了一下,并没完全沉下去,说明鱼儿还没有完全将食物吞下,现在提竿是早了点,恐怕打草惊蛇。还要再等等看,果然,那浮头在微微晃动两下后,骤然往水里一沉,四哥眼疾手快,握着鱼竿的手一下子往上提了起来,鱼竿沉重,那鱼线已被拉直,四哥脸上露出了微笑,显然鱼儿上钩了。这时鱼竿的尖部已被水里的鱼儿拉弯,水下扑腾着,一条鱼儿的头浮出水面,是一条红尾巴的鲤鱼。我兴奋的差点叫出声来,四哥赶忙制止我莫要大声说话,让外面路上的人发现就不好了。那条鲤鱼看上去有一斤多,也不算大,但我们还是很高兴,毕竟是钓到了。四哥将鱼儿提上竹林里,又手忙脚乱的将鱼嘴里的钩子取了出来。我双手抓着摆动的鱼儿,放进了事先准备好的水桶里。
后来,我们又继续上饵拋竿,一上午的时间,我们就钓到了五六条鱼儿,有鲤鱼,鲫鱼,还有一条粗大的草鱼。
临近中午的时候,赶集的人也陆陆续续出现在村口,四哥说,不能再钓了,要是钓得太久,被那个承包人知道了,麻烦就大了,说不定钓到的鱼儿也会被没收。兴许还得挨大人的一顿打。
我们收起钓竿,提着水桶就往家里跑去。四哥说,今天中午请我在家里吃鱼,今天这个事千万不能传扬出去,以后空了,我们再去钓鱼。
第一次钓鱼就有不小的收获,后来,我们时常藏在那片竹林里偷偷钓鱼,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被发现,这是我们哥俩的一个小秘密。